| 教育的“是”与“非”及其他 ——一位教育家受教育的故事意涵浅析 广东第二师范大学许锡良教授，是我心目中名副其实的教育家。近日有幸听到他讲述其接受基础教育的故事；这些故事，向我这个有着四十年教龄的中学教师，阐明了真正的教育是什么，而又不是什么，还揭示了特色社会教育评估的后果。 1 许教授讲述—— 在遇到龚重雅老师之前，我一直是个不会读书的留级生，是龚老师这个“右派子弟”的回乡知青，摘去了压制我自尊心和读书兴趣的“差生”帽子。那是刚刚粉碎“四人帮”的一九七七年，“丧心病狂”“迫不及待”“祸国殃民”等就出现在课文里。上课时，龚老师笑眯眯地走向坐在教室最后的我，要我用自己的话解释这些广播报纸上的热词。我一番脱口而出的发言，竟受到了龚老师的热情赞扬，还说，我很有读书的天赋。从此，在龚老师的一再鼓励下，我开始喜欢读书，更喜欢表达了。进城读高中时，我还时常拿习作给龚老师批阅。每次拿回习作本，里面都留满了红色的勾画和娟秀的字迹；而这些勾画字迹在我心中定格了教师应有的形象：善良有爱心，勤勉有恒心，工作有责任心。 经过龚老师的鼓励，我以全乡前二十名的好成绩，顺利地考上的初中。初中时，黄春明老师，是班主任，任教语文。刚进初中，同学的写作能力多以字数论；能写四五百字的就很可以，而我能写八百字。对此，黄老师大加赞赏，以我的习作为范文，贴到教室后面的“学习园地”，这大大地激发了我读写热情，语文成绩也名列前茅了。这时黄老师找我谈话，一方面指出我文章里的错字病句，告诫我别骄傲，别偏科；另一方面又鼓励我说：语文学得这么好，说明你有天赋，同样可以学好数理化。黄老师的鞭策鼓励，激发了我学习数理化的热情，很快我的理科成绩不断提升。中考时物理几乎得满分，以高出录取线50分考取了重点中学。 故事意涵浅析—— 如果没有遇到龚老师这样的教师，那么就有理由说，中国大学将失去一位受人尊重的教授，而边远山区将多一个帮扶的贫困家庭。这个故事说明：教育首先是唤醒人的自我意识，给孩子注入自信自爱自强的生命活力；教师，是孩子生命成长道路上的第一座路标。 2 许教授讲述—— 初中英语刘老师，曾经奚落偏科的我说：英语也是一百分，你连26个字母都没学会，如果这样你中考能考取，我的姓名倒着写在你的大名下。这让我对他所教的科目更拒绝了。一次英语课，他见一个同学说笑，就指责这个同学说：你这样子，就跟昨天电影院塌顶压死的人一样难看。当时我还沉浸在痛苦中，为同村一家六口就有五人遇难，听到如此比附，对刘老师的不满就更强烈了。于是我就把这不满，写在作业本上：昨夜台风刮塌影院屋顶，压死了几十个村民，今天一早上课，老师就用这样的不幸者来比方我们同学，这对吗？写完后，就撕下这页贴在教室后墙，很快引来了不少围观的同学。 知道此种情景，刘老师非常愤怒，就叫来班主任，召开班会，气势汹汹地让我站起来，向刘老师道歉，否则，就不让我上学。对此，我却说：你们能指出我写的哪点有错，我才道歉，否则，我就不道歉；不让上学，我就不上学。此后，我真地瞒着早出晚归的父母，躲到隔壁铁匠铺里学打铁，有半个月没去学校。后被父母发现，逼我来学校向老师道歉；但我仍然不依从。最后，校长出面，先承认刘老师那样批评学生是不对的，再指出我可以个别跟刘老师交流，而贴大字报是违法的（刚结束文革时，邓小平提议从宪法里删除“大鸣大放大字报”）。我还申说，我写的不是大字报；班主任就说，你这小字报跟大字报性质一样。至此我才认错，向刘老师道歉。此时，刘老师也主动表示，自己有错在先，应先道歉。 故事意涵浅析—— 这个故事，除了表明许锡良从小就很同情心和独立思考力外，更主要地表明：教师不应把呵护孩子享受教育权利的责任，异化为强迫学生实现教师意志的权力；教育不是以势压人的权威，也不是通过贬责孩子而提升自身道德地位的说教。师生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，如果真地教学相长的话，那么，冲突就应该是师生共同成长的互动。 3 许教授讲述—— 尽管我高分考取了重点高中，但中考的英语只考了10分。刘老师当初的蔑视，客观上促使我发奋努力，因此，我仍要感激他。他也很由衷地来祝贺我考取，并很真诚地告诫我，要学好英语。让我无能为力的是，进入高中，我分到班级，是全年级英语成绩最差的普通班，全班四十几个同学没有一个中考英语及格，考分多是个位数。隔壁班级，则是英语考分最好的重点班，其中考分最低都有七十多分，远远高过我们班最高的考分。 教我们英语的陈老师非常努力，对于像我这样愿意学习的孩子，她总是牺牲休息时间，给我们个别辅导；在她的帮助下，我很快补习完初中的六册英语。期末考试，我英语考了七十多分。但我们班的平均分数，仍然排名倒数第一。而隔壁那个重点班均分排名自然遥遥领先，尽管其任课教师远不如我们陈老师用心，可在“考分就是硬道理”的校园氛围中，她却频频获奖；而我们的陈老师却屡遭批评。可怜的陈老师只有伤心落泪，悄然离走了。 故事意涵浅析—— 以考分作为评估主要指标的教育极其荒谬。其荒谬在于，那些“掐尖”录取优生的重点学校，还常以其考分排名的靠前，而炫耀其教育“加工”能力的超强；殊不知，那原本天赋秉性特优的孩子，所谓 “加工”的空间远不如“差生”大，要显现“加工”能力，就应像医术高超的医生那样，去接受“疑难杂症”的挑战。这“考分就是硬道理”的评估所造成的恶果，不仅伤害了师生教与学的积极性，而且还潜移默化成了歧视嫉妒的人格，生成了“内卷”的文化土壤。 | 
